万里冰封,雪虐风饕,远处的群山轮廓飘渺,也被拢了一层迷雾的白罩。
云听白走到看不见尽头的茫茫雪原,身后留下的脚印转瞬就被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彻底掩埋。
他披头散发,双眸血红,面色枯槁衰败,眼下满是骇人的青黑,双颊的肉因为憔悴而凹陷下去,颧骨则高高地凸起,霜雪落满头,而他全身上下都狼狈悲惨得不忍直视,犹如破碎残败的人偶,哪里还有从前那副高岭之花的仙尊模样。
“葭葭……葭葭……葭葭……”云听白呢喃着宋葭葭的名字,踉踉跄跄地走过雪地,却又一个不慎跌倒,浑身的血渍将身下犹如银砂琼屑一般的雪地浸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色。
而云听白却恍若未觉自己有所受伤,双眸无神地呢喃着:“葭葭……”
仿佛只记得这个名字了。
忽然云听白又哭又笑起来,双眸流下可怖的血痕:“葭葭,葭葭,怎么办啊,我找不到你了……”
云听白的精神在很久之前就不正常了。
从亲手杀掉宋葭葭之后,他本以为自己是杀妻证道,甩掉了一个包袱,从前便再不会动心生情,不入俗世。
可关于宋葭葭点点滴滴的回忆,还有杀死宋葭葭的场景,成了纠缠着他的噩梦,让云听白生了可怖的心魔,彻底地堕入一场困着一场的长梦。
而云听白为了离开幻境,便亲手一遍又一遍杀掉心魔伪装的宋葭葭。
在一遍遍的梦境重演之下,云听白却非但没能成功地剿灭心魔,反而心魔愈演愈烈,让云听白彻底地走火入魔,甚至神志不清,变得疯疯癫癫。
在最初重生的时候,云听白误以为这又是自己心魔造出的幻境。
他曾无数次想杀了宋葭葭走出幻境,可面对着本尊却无法下手。
毕竟心魔和本尊的效力不同,而神智不太清楚的云听白还以为是自己终究被心魔腐化,再也没了抵抗的能力,决定不再反抗,彻底地长眠在这场梦境之中。
所以云听白才会如此地经受不住刺激,很容易就走火入魔,是因为他平稳的外表才是假象,其实云听白早已经疯魔成狂,很容易就失控。
和其他两位男主比起来,最初的云听白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生,直到真假宋葭葭的事情过后,云听白才恍若明白自己追求的救赎就一直在他的身边。
可当他意识的时候,也已经太晚了。
宋葭葭要去修多情道,从此爱世人却再也不会爱他。
“不会让你如愿的,凭什么,凭什么你毁了我,却又弃我不顾……”
云听白站在雪地里发出嘶哑的低吼,状若疯癫,如困兽犹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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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华砚背着手站在悬崖之前,有人影潜着夜色而来,在他身后禀报出声到:“楼主,还是没有任何线索。”
封华砚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:“知道了。”
宋葭葭消失的这几年,她这个人却依然每时每刻不牵动着封华砚的心绪。
封华砚甚至已经爬到了魔门楼主之位,他如今天赋绝世,手段阴狠,又有前世的经历,便是成为魔尊也指日可待。
可他却没有一日开心过。
岑慕那个恶毒的女人果然是有手段的,把葭葭藏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,让封华砚无时无刻都不为此挂念揪心。
多情道……
封华砚曾经遍寻翻阅过这个修道之法的典籍。
的确是有这个功法的,有些类似于佛修出家,心中再没了红尘情爱,而是对于天下万物万生的慈悲大爱。
封华砚的眉心充斥着戾气。
可他不要宋葭葭变成这样。
若是宋葭葭爱世间万物爱一切却唯独不爱他,那他重活这一世的谋取算计,隐忍伏低全都白费。
他这一生,皆败于她眉间一蹙的任性。
如果宋葭葭不在了,而他继续活下去,又还有什么意思。
封华砚压抑着心底的冷意和恐慌,冷声吩咐道:“找,快再去找,至少要把整个魔域翻遍,在去其他地界接着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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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局尾声。
一头巨大的焰狮嘶吼着发出咆哮,却已经是强弩之末,被犹如皮毛墨黑的玄狐一口咬住脖颈,鲜血狂喷,焰狮的妖力早已耗尽,无力的四肢努力地挣扎了许久,却逐渐变得瘫软,但还未彻底地断气,玄狐便一把掏出了带着热气,鲜血淋漓的妖丹。
玄狐化为人形,脸上残遗着一些骇人的血迹和伤口,邬月妖媚的五官却没有任何表情,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木偶,十分的骇人。
妖狐同族连忙欢呼着跑过来,看见邬月这副模样却有些害怕,瑟瑟发抖地问。
“妖王殿下,您凶悍无匹,骁勇善战,竟将狮族妖王斩于马下,为何却愁眉不展,闷闷不乐?”
自从宋葭葭消失之后,邬月就像是一条没有了牵引绳的疯狗,到处南征北战,但却是所向披靡,战无不胜。
邬月异色的竖瞳狠厉地瞥了一眼他们。
“不关你们的事,去收拾好狮族那些俘虏过来,随即将狮王的领地里里外外的都给孤搜查一遍。”
“真是的,这血脉不纯的半妖是被这个人类女人迷了心智么,竟然如此不顾一切,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……”
一个狐族长老面露不屑地低声道。
他本就看不起邬月半妖的身份,虽然邬月强大的战力折服了他,但他心底仍然有几分成见,如今看着邬月为了一个人类女人大动干戈,自然心底不悦。
长老的牢骚还没发完,一个脑袋便咕噜噜地掉在了地上,然后断掉的脖颈才喷出鲜血。
妖狐们瑟瑟发抖地跪下,甚至都不敢直视他们这位暴戾的新王。
邬月的眉眼冷厉:“谁敢再对她不敬半句,下场便是如此。”
宋葭葭就是邬月的软肋,连提一句都是要命的下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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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外面凄风苦雨的气氛不同,秘境之内的天气很好,白云厚裹,晴空万里。
眼前是一道无数条垂下的花藤的瀑布,茂盛的雪白花瀑垂落犹如瀛洲玉雪,如此美景,止戈却满脸暴躁,不耐烦地拂起这些花藤,走了出去。
外面更是令人炫目的美景,仙云飘渺,华霄云宫在白雾缭绕的山岭露出一角,靃靡汀草之上,渺万里层云,偶有几只飞鸟拍打着翅膀啼鸣而过,投下灰色的剪影,佳木茏葱,奇花烂漫,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。
止戈却露出一副看腻烦了的厌倦模样。
远处遥遥传来隐约的人声。
止戈嘴角叼着根草,悠哉悠哉地走过去。
只见岑慕站在宋葭葭的面前,明明看起来是个五六岁稚童的模样,但言行举止都十分的成熟,形成了强烈的反差。
只见岑慕的表情坚毅,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般,紧张地握拳说道。
“宋葭葭,我喜欢你,葭葭我喜欢你!”
宋葭葭一脸冷漠,摆出教官的严厉姿态,冷声训斥道:“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?这里是清天福地,我们是女子敢死队,要待在这里好好修炼的!”
岑慕一脸痴情地紧紧揪住宋葭葭的衣摆:“葭葭,但我还是喜欢你!”
宋葭葭想要扯下岑慕的手,却扯不掉:“你知不知道和我在一起要付出什么代价?”
岑慕两眼泪汪汪:“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。”
宋葭葭的语气悲恸:“我比你小一万岁!”
岑慕摇头:“我不在乎。”
宋葭葭语气凝滞:“我与男人和离过。”
岑慕再度摇头:“我也不在乎。”
宋葭葭无奈地扶额,表情沉痛:“我还有三十个孩子。”
岑慕满眼痴情,语气激扬慷慨:“我都不在乎,我愿意和他们把你一起抚养长大!”
宋葭葭(绝不复婚版)走到看戏的止戈面前。
“这位朋友,小慕应该是一时糊涂,再给她点时间清醒。”
止戈额上的青筋直跳:“有毛病啊,你们神神叨叨的到底在干嘛?”
岑慕走过来,很认真地解释。
“我在训练葭葭的情道,化小爱而为大爱,对于万生万物皆有慈悲之心,不拘泥于男女之情,而是怜悯爱世人。”
止戈无奈地扶额。
“宋葭葭会答应你的求爱就是有鬼了,你这种修炼方式能把她练出来就更是有鬼了!”
岑慕皱起眉。
“你别在这里说风凉话,多情道的功法心诀我早已传授给了葭葭,可这法子不仅是需要勤加修炼,更是要辅以外界的接触和刺激。”
岑慕满脸欣慰地指了指宋葭葭:“你没发觉宋葭葭有什么变化吗?”
只见宋葭葭蹲在地上,满脸认真地从树枝上托起一只蚂蚁,眼眸低垂,流露出慈悯心怜:“来,小家伙,让我来帮你过去。”
止戈不由得惊住了。
还别说,与从前那个纨绔子弟比起来,宋葭葭现在还真的不大一样了——像是冒着圣光,浑身慈悲心肠的女菩萨。
几只灵兽扑腾着跑过来。
这还是岑慕悄悄帮宋葭葭偷带进来的。
等到连霁想起这几个灵兽的存在,想用这几只灵兽来守株待宋葭葭之时,岑慕却连一根灵兽毛都没给连霁留下。
岑慕光是想想都乐出了声,眼前甚至能浮现出连霁那副气得五官扭曲的模样。
几只灵兽围在宋葭葭的身边,宋葭葭眼底满是温和的笑意,慈悲满面地蹲下身子:“是想要我为你们梳毛吗?”
止戈轻啧一声。
“啧,还别说,宋葭葭好像真的变得不太一样了——”
然而止戈话音未落,宋葭葭就背起了那只大黄狗。
止戈满脸疑惑:“她这是要干什么?”
宋葭葭抚摸着车座子狗的皮毛,沉声道:“车座子啊车座子,你背了我那么多次,如今让我也来背你一次吧。”
止戈:“……”
宋葭葭抱起小鸟:“妙音小子啊妙音小子,你对我那么多次魔音灌耳,如今也让我给你唱一次歌吧。”
止戈:“……”
宋葭葭又看向小猫般的雷兽:“电击老子啊电击老子,你电我那么多次,如今也让我电你一次吧,biu——”
止戈:“……神经病啊!”
岑慕却满脸欣赏:“你看这几只灵兽多么快乐啊,我果然没有选错人,葭葭她感万物之所想,真是仁爱济世啊。”
宋葭葭眼眸低垂,唇角含笑,走到岑慕和止戈的面前行了个礼。
“师尊,今天还会有炸薯饼吃吗?”
岑慕努了努嘴,看向止戈:“让他帮我们做。”
止戈气极反笑,恶狠狠地怒骂道。
“什么啊岑慕,你当初把我带进秘境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喝和你的好徒儿当牛做马吗?!我告诉你,老子可是一介神兽,你什么意思,你把我当成可以随意使唤的仆役吗?”
止戈心底很是委屈。
上古时代,此界灵气丰溢,处处可见神兽。
而随着天道之力衰微,有的强大的神兽破空而去,而有的则无能为力,只能在这灵气渐衰的世界兵解羽化。
他本是这方世界唯一遗留的上古神兽獬豸,而岑慕这个女人在万年前可是风光得不行,天衍宗一派开山祖师,竟是少年意气,轻狂自大地要擒拿他这神兽契约。
心高气傲的神兽怎么会甘愿,暴怒的止戈和岑慕打了天翻地覆的三天三夜。
也不知道神兽的脑壳是不是被打坏了,神兽竟然看对了眼,喜欢上了揪着自己脖颈暴打自己的女人。
最是心高气傲的他服软了,和岑慕签订了本命契约。
而后止戈度过了自己兽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。
但很快,这个天赋异禀的女人就已经即将突破渡劫,面临飞升的境地。
止戈却因为旧伤,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可以飞升突破虚空了。
止戈满心欢喜地以为岑慕会带自己一起离开。
可岑慕飞升之前,却把他囚禁在了天衍宗的后山禁地之内。
“飞升一途无比凶险,说是万死一生也不夸张,我虽心知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,但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,定要飞升一试,因为成功的可能性不大,所以我不会带着你离开。”
止戈撕咬着身上的锁链;“便是死,我要和你一起死,你为何要将我锁在这里?!”
岑慕面露愧疚,轻声道:“我便当我要去赴死,可我死了容易,但我一手创建的天衍宗却……止戈,我猜到了你的性子刚烈,说不定会与我一同赴死……”
“但我不希望你死,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来,能留在天衍宗,保天衍宗的基业千万年平安。”
语罢,岑慕解除了和止戈的本命契约。
止戈恨极了岑慕。
怎么会有如此自私的女人?!
她要赴死去寻追自己的道,去把他囚禁在此替她守护她的基业?!
止戈恨死了岑慕,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。
却在岑慕渡劫飞升之时,看到岑慕在天雷之中消失了踪影而心如刀绞痛不欲生。
可魂灯微弱的灯心,却显示这位渡劫大圆满,只差半步便可登天的绝世强者,依然还活着。
但止戈却再也感受不到岑慕的踪影。
岑慕一失踪,她设下的法阵的束缚威力也不再大,止戈完全随时可以挣脱。
可是他没有。
既然岑慕想要他在这里守着天衍宗,守着她的基业,曾经好动好斗的止戈,便一直安静乖巧地待在后山的禁地等着她回来。
后来在人们的嘴里,只说数千万年前,开山祖师闭了死关,从此再也没有人看到过。
闭死关只有两种下场。
要么突破出关,要么死于修炼中。
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祖师爷的下落。
这件事变成了天衍宗,乃至整个修真界的一宗悬案。
止戈就在天衍宗的后山一直等着,等到了连霁的到来。
连霁的身上有着远远超脱于这个世界法则的至高境界的气息,而止戈身为残遗的最后一只神兽,也算是这个世界最高的战力了。
他们做了一个交易。
止戈帮助连霁遁入天衍宗寻找机密,而连霁则帮助止戈找到岑慕的踪迹。
而现下止戈终于见到了岑慕,他恨不得将这没心肝的渣女撕咬下一块皮肉,将她碎尸万段,让她彻底地堕入泥潭。
心里翻来覆去都是报复,却在见到她的时候只剩下雀跃的欢喜。
他早就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。
从他甘愿服输成为岑慕契约的神兽开始,他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。
岑慕看着一点就炸,满腹委屈的止戈,心底也知道终究是自己这些年对不起他。
等了一个人成千上万年,这句话说起来简单,但只有经历了漫长岁月的岑慕知道有多么的难。
岑慕垂下眼睛,脸颊微微泛起红晕。
“我,我不是不想找你,实在是,心里觉得对不住你,我如今又变成了这副模样,实是觉得丢脸丢大发了……其实我每天都在想你呢,真的。”
止戈像是浑身过了电那般的身躯轻颤。
他不自觉地摇起尾巴,吞吞吐吐地说。
“什么啊,你丢脸的样子我见多了,你,你还这样做作,真是……真服了你,和你待在秘境之中我倒是没什么,但你偏偏还要带个饭桶徒弟进来,当我们二人的阻拦,你烦不烦啊……”
电灯泡宋葭葭毫无知觉地走过来,满脸期待地问:“止戈,今晚能不能做炸薯饼啊?”
“老子给你做个屁——”止戈烦躁地破口大骂。
宋葭葭轻声唤道:“师娘,师尊都这样吩咐了,你就不能行行好嘛。”
止戈遽然噤声。
止戈的整个脑袋红得和番茄似的:“竟瞎囔囔,谁是你师娘,你见过老子这种身高九尺有余的师娘吗?”
宋葭葭看着身躯壮硕得如同一头牛,双开门冰箱身材的止戈,诚实地摇了摇头。
但宋葭葭随即又很是恳切地继续说:“可岑慕是我的师尊,你既然和她是一对儿,那我自然该唤你师娘。”
站着像一座石塔的壮汉止戈脸红了,跑起来犹如一阵狂风。
“老子给你做,给你做薯饼便是了。”
止戈满脸通红却满心欢喜地去给宋葭葭做薯饼了。
但他的手艺着实比起连霁来差远了,做出来的薯饼微微有些糊了,止戈有些心虚地端过去。
想起连霁,止戈心里暗暗琢磨着这小子可能在外面急疯了吧。
不过止戈心里并没有要给连霁通风报信的念头。
毕竟兄弟如衣服,女人如手足。
止戈若是有悖岑慕的想法,找了千万年好不容易找到的岑慕若是不要他了,那他可连哭都没地方哭。
止戈端着热腾腾的薯饼走过去。
只见岑慕似乎是想要坐到石凳之上,但碍于五六岁的身子太过于短小,双腿瞪了一下也没能跳起来。
岑慕正准备运用法术,宋葭葭连忙过来抱起岑慕。
“葭葭,我的好徒儿,你可真有孝心啊,你今后飞升成神了一定要帮帮师尊恢复身体哦。”
宋葭葭满口答应;“小意思,师尊你就等着我以后出息吧,我还要救回我娘呢。”
两个人满脸笑容,一副师贤徒孝的场景。
忽然宋葭葭一个踉跄,两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,一大一小顿时呼天抢地地哀嚎起来。
“好徒儿,快起来,师尊的腿快被你压断了。”
“师尊你让让,砸在我脸上我快呼吸不过来了……”
止戈摇了摇头:“两个笨蛋。”
宋葭葭这都能飞升,那才是有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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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霁紧蹙着眉毛,面色惨白,像是觉得十分痛苦那般,紧抿着嘴唇,正在用手轻揉着自己的小腹。
如今不再需要掩饰身份,连霁那异于常人的一双碧眸很是明显。
可这双犹如绿碧玺和翠榴石般漂亮的双眼,如今却毫无焦距,像是两颗珠子那般嵌固在脸上,他的目光空洞,眸光无神而死寂,就像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死海,任凭外界风浪再大也荡不起任何波澜。
连霁如今怀着身孕,九州八荒四海地到处寻找宋葭葭的身影,却是一无所获,实在是无比艰难。
祂虽然是远远超脱于这个世界法则的至高境界的存在,但越是高阶修为,受孕诞子反而越是容易受到反噬。
而连霁现在不仅失了大半的修为,甚至还有了人类那般的妊娠反应。
恶心呕吐,乏力嗜睡。
可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停歇片刻,找不到宋葭葭的时间越久,她修习那个多情道的时间就越长。
若是她今后真的爱世人却唯独不爱自己……
连霁的眸光轻抖,眼角微微沁出些微水雾。
不,不会的,祂还有孩子在肚子里呢。
连霁揉了揉自己的肚子,语气轻柔,用词却令人头皮发麻。
“你娘想要一个女儿。今后我九死一生地诞下你,我希望你是个女儿,这样你娘才会欢喜,不然的话,你知道后果的……”
连霁的腹中的团子忍不住抖了抖。
连霁是青莲本没有性别,但可以为了所爱之人分化。
而连霁诞下的莲子本该也是没有性别的,应该等到成年之后再自行分化,但由于连霁的这颗莲子结合的是人类宋葭葭,所以尚在腹中就能自行分化性别。
连霁曾经在和宋葭葭鱼水之欢的前一段时间,故作无意地问起过宋葭葭。
“葭葭,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?”
宋葭葭明显怔住了,没料到连霁竟然会问这种问题。
连霁莞尔而笑,眼波盈盈:“不过是我随口问问而已,刚才在山脚下遇见了个孩子,玉雪可爱,看起来不过才两三岁的模样。”
“噢噢,那可能是何长老前两年喜得的麟儿,他这几年可乐坏了。”
宋葭葭瘪了瘪嘴。
“毕竟高阶修士想要孩子是很困难的,听说我娘当时生我可难产了许久,差点一尸两命。”
连霁眼见宋葭葭把话题说得越来越偏,忍不住又问了一遍。
“其实我也挺喜欢孩子的,葭葭呢?”
宋葭葭吓了一跳,表情复杂。
“我喜欢是喜欢,可生孩子实在是太要命了,我害怕,我可没有我娘那么伟大。”
连霁低应了一声。
“那么葭葭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?”
宋葭葭挠了挠后脑勺,下意识地说:“自然更想要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,当然,龙凤胎更好了,两个都能养养看。”
连霁眸底浮现出愧疚,低声喃喃着:“对不起,葭葭,是我没用,这次只怀了一枚莲子……只能让你先得个更喜欢的女儿了。”
连霁紧蹙着长眉,动作痛苦地揉着腹中的骨肉,语气温柔地轻声说:“你娘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,在我眼底就像是会发光,希望能在你出生之前找到她。”
连霁一想到宋葭葭,碧眸都满溢着温柔。
但紧接着连霁面带笑容,很快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出恶毒的话。
“所以呢,你要记住,我都是因为想要栓住你娘的心才有了你,以后你见到你娘,可要乖巧点讨她喜欢。”
“还有,你以后若是不得你娘喜欢——”
连霁笑弯了眼睛,没再说话,却足以引起无限可怖的遐思。
腹中的莲子瑟瑟发抖,无比渴望着早日找到连霁口中,那个无比美好却素未谋面的娘亲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