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九章

来人摘下兜帽,头顶上的兽耳抖了抖,露出一头顺滑飘柔的银发,身后露出一条漂亮蓬松的大尾巴。

和一张占尽风流,月貌花容的脸。

这人斜着眼睛,粗略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云舟比起寝宫来说十分狭小的船舱,表情清晰地透露出不满。

和邬月不相上下的艳美绝伦的五官,妩媚姌袅,妖冶娇娆,一笑生百媚。

不过邬月是身份低贱的半妖妖奴,自幼受尽苛待摧残,浑身散发着几分野性难驯的暴戾。

而这人的容貌与邬月虽然不相上下,却更有一股养尊处优的骄纵恣肆的气质。

“邬月,这是谁?”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宋葭葭总觉得这人和邬月倒有几分相似。

邬月阴沉着脸,沉声道:“我同父异母的兄长,银泽。”

银泽却在听到邬月说到兄长一词之时,顿时面露不满,生气地囔囔道。

“你闭嘴!我可是狐族最貌美高贵的白狐,被无数赤狐拥戴,你一个半妖杂种,皮毛最是丑陋的玄狐,不配叫我哥,更不配是我狐族王室的血脉——”

银泽话还未说话,邬月那双金银异瞳闪过狠厉,周身的妖力犹如一道长鞭将银泽狠狠地甩在了船舱的墙壁之上,顿时传来一股闷响。

“该死的,你这个贱……”银泽挣扎着起身,咬牙切齿地还要再骂,还未起身就被邬月一双手犹如铁钳那般狠狠地掐住脖颈。

喉管里的空气被无情地褫夺,银泽挣扎着想要反抗,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,他那张好看的脸呈现着铁青色,表情痛苦狰狞,已然翻着白眼快要昏倒。

邬月眼看银泽受够了折磨,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。

银泽像滩烂泥软软地倒在地面,无力地靠着墙壁,再也没有刚才的矜贵高雅,像是即将干涸而死的鱼那般大口大口地张着嘴巴喘气,而他那细润如脂,粉光若腻的脖颈,也留下了可怖的红痕。

宋葭葭忍不住有些后怕地躲了邬月一步。

平时邬月在她面前谄媚讨好,像是条狗狗终日围着她晃悠卖乖,可怜巴巴地讨她那几分垂爱。

可邬月在其他人面前,却是个说动手就动手,而且下手十分狠厉的暴脾气。

宋葭葭后知后觉地发现,自己是无数次狐口逃生。

连霁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宋葭葭的面前,淡淡道:“那么,你把他带到葭葭的房间干什么?”

连霁顿了顿,语气隐隐带了几分警告的不善。

“如今兽潮围攻陷落陵凌州,你这只半妖本就容易让其他修士误会,竟然还敢带着这只纯血狐妖偷摸进了这里。”

连霁的双眸一沉,淡淡的涟漪里蕴含着慑人的寒意。

“若是被其他修士撞见,岂不是连累了葭葭,让别人以为她里通外敌,有嘴说不清。”

邬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葭葭,生怕宋葭葭因此不快,邬月提心吊胆地连忙急声解释。

“狐族发生内斗,狐王被害,银泽负伤逃生,藏在兽潮群中跟着逃到了陵凌州,由于血脉近亲的原因,被我感知到了他的存在。”

邬月狠狠地瞪了银泽一眼,眸底满是杀气和威胁。

“事出从急,我也是无法。但我绝对会让银泽小心隐藏,不叫别人发现,给主人招惹麻烦。”

邬月敛着异瞳,眸底浮出复杂的情绪。

前世狐族内斗,他那个“好父亲”的王位被夺,狐王被杀,银泽败落而逃,被死地追杀,藏在兽潮群中逃到了陵凌州。

邬月救了银泽,同时也和银泽做了一个交易,让银泽带他回到狐族争夺王位,自此开起了邬月统御妖族收复九王的历史。

任凭谁也想不到,物极必反,半妖向来妖力孱弱,他却天生妖力他这么一个处处遭受诟病,血统最是低贱污秽的半妖,今后会摇身一变成为结束妖族内斗动荡,将所有眼高于顶的纯血大妖都踩在脚下的妖皇。

果然,他得此重生一遭,一模一样的人生重大选择点也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
邬月忍不住看向宋葭葭,目光炙热。

他得上天垂怜有幸重生,就是来纠正他的错误抉择,让他和宋葭葭重逢在一起。

银泽好不容易缓过神。

他顺着邬月的眼神看过去,这才有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宋葭葭,随后才看到站在宋葭葭旁侧的连霁。

银泽的双眼一亮,痴痴地盯了连霁许久。

连霁一出现,四周仿佛骤然陷入长夜,而只有连霁如同明珠生晕,美玉荧光。处众人中,似珠玉在瓦石间。

银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,像是飞蛾扑火那般被致命的吸引力引诱,痴痴呆呆地走到连霁的身边,颤声问道。

“初次见面,敢问小姐芳名?”

连霁面带薄霜,毫无感情地冷冷瞥了银泽一眼。

银泽却露出惊喜的目光,身后的尾巴都忍不住摇起来。

“没出息也没脑子的玩意儿,好好看清楚,这是个男人。”邬月满脸鄙夷地啐道。

银泽晃了晃神,刚才被连霁那惊世美貌击溃得神智不清,现下他认真地打量起连霁,这才惊觉自己眼前风华绝代的美人竟然是个男人。

银泽伤心了一会,但很快便摇着尾巴继续围着连霁晃悠:“美人,你叫什么名字啊,其实男人我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邬月不忍直视地撇开脸。

狐狸在妖族自古以来都是最重视容貌的种族,狐族族人在妖族里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美人,不分雄雌,这也造成了狐族族人天性都是十分极端的颜控。

邬月前世便是对连霁一见钟情。

哪怕从未得到过连霁的回应,他依然是一厢情愿,像是被猪油蒙了心那般痴恋着连霁,直到宋葭葭死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。

邬月重活一世,早已经对连霁早已放下,面对连霁也毫无波澜,最初的时候只不过多了几分感慨,连霁对他针锋相对之时,邬月也有意退让。

但邬月仍旧怎么都没料想到,自己上辈子钟情了一生的人,竟然是个男人。

这更是让邬月觉得自己糊涂,陷入了悔恨痛苦,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失去了宋葭葭。

邬月没想到,自己这个自诩高贵优雅的族兄长,也和他一样被连霁冲昏了头脑,甚至连性别都不管不顾,依然被美色蒙蔽诱惑。

邬月低啐一声:“真没出息。”

紧接着便听见宋葭葭郑重其事地吩咐道:“邬月,那你可得把你这个族兄看好,不然让其他修士撞见,可就大事不好了。”

邬月刚才被妖力遮掩的兽耳,顿时显露,毛茸茸耳朵立即竖了起来。

妖族虽然可以化形,也可以用妖力遮掩住人类形态的兽耳兽尾,但一旦情绪激动的时候就无法很好的控制外形。

下一瞬,邬月便“嗖”的变成了黑狐原型,冲到了宋葭葭的身下,围着宋葭葭绕圈摇着尾巴,眨巴着异瞳撒娇:“主人,我一定会的。”

一只玄狐环绕着宋葭葭卖乖讨好:“主人”“嘤嘤嘤”“求主人疼我”“好喜欢主人”

而另一只白狐摇着尾巴不停地搭讪:“美人,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“美人,今年芳龄几何?“美人,要不要去本殿下家里坐坐?”

宋葭葭看了一眼表情隐忍的连霁,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。

狐族,没救了。

下一瞬,再也无法容忍如此呱噪的连霁,单手捏着白狐的脖颈,直接把白狐掐得猛咳出一口血:“滚。”

本就身带重伤,被邬月狠揍了一顿,如今又被连霁不留情面收拾的白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,根本爬不起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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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的时候,宋葭葭和其他天衍宗弟子一起奉命前往陵凌州的城池上方支援,正式与兽潮交战。

宋葭葭摩拳擦掌地想要从城墙上方飞入兽潮,却被一道屏障阻拦。

宋葭葭困惑地四处张望,忽然发觉云听白遥遥地坐在城池上方。

云听白自然不会轻易出手,而是让新生代弟子磨砺历练。

尽管他并不出手,也给了在场所有修士莫大的安全感和荣誉感。

随着云听白看似平淡眼神扫过来的瞬即,宋葭葭的识海里也响起云听白清冷的声音。

[你爹娘嘱托了本尊不得放你进入兽潮,以免发生意外。]

宋葭葭心底一阵沮丧,失魂落魄地站在城墙上面,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弟子和兽潮骁勇搏斗。

宋葭葭不能下去,连霁自然也不离开宋葭葭半步。

银泽和邬月虽然能用妖力遮掩兽耳兽尾,但以防万一,都带着兜帽站在旁侧。

他们身份敏感,本是不宜出门的,但邬月和银泽如今还有族内内乱一事尚未解决。他们站在城墙之上,居高临下地在寻找兽潮之中可能隐匿的追杀银泽的仇敌。

有连霁在身边,顿时有许多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过来,很多人探究地望着连霁,仿佛在纠结连霁是男是女。

女修大多矜持,在远处悄摸打量,小声地议论着却不过来。

而许多色胆包天的男修,就直接过来搭讪,确定连霁是男人之后,只得遗憾无奈地放弃退场,远处的女修们则目光炙热了许多,却不不好意思直接过来。

只有银泽好了伤疤又忘了疼,仍旧是绕着连霁转。

宋葭葭还是第一次见到银泽这么执着的妖。

其他宗门的弟子,眼见连霁是男人,大多都只能遗憾无奈地放弃,偶有几个胆大的女修过来,却被连霁冷眼无视,也捂着脸跑开。

宋葭葭百无聊赖地摸着下巴,不时摸两把旁侧的灵兽。

看着下方激烈的打斗场面,最初激动的心情已然不复,毕竟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实在是有心无力,好比太监逛青楼。

宋葭葭只能晃悠着开始逛城墙,一行人跟在她的身后。

走过一处拐角的时候,忽然连霁和邬月脸色一变,宋葭葭也怔了怔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