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五章

连霁主动提出要照顾五月,宋葭葭难免愣了愣。

“好,多谢师姐——不对,师兄,好像也不对,连霁……”

宋葭葭暂时还是不能习惯,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姐,竟然变成了一个男人。

连霁眸中闪过笑意,嘴角翘起微不可察的弧度:“葭葭,都说了多少次了,叫我阿霁就好。”

明明只是一个稍微亲近的称呼,不知怎么回事,宋葭葭却觉得有些害羞。

宋葭葭犹豫了一下,低声轻唤道:“阿霁。”

黑狐低低地呜咽着,仿佛很不乐意让连霁代替宋葭葭,连忙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宋葭葭的手掌,甚至还用尾巴缠着宋葭葭的小腿,不让她走掉。

连霁微微一笑,挡在了宋葭葭的身前:“这种粗活我来就好,不用劳烦葭葭。”

然而连霁温柔的笑容在面对黑狐的时候,就笑得有些瘆人了。

连霁有些嫌弃伸出手,给黑狐揉搓皮毛。

可是没办法,哪怕连霁心底再不爽,都不能让宋葭葭来碰这只骚狐狸,平白无故地让这骚狐狸得了和葭葭亲近的良机。

黑狐眼睁睁地看着连霁挤开了宋葭葭。

邬月:“!”

然后连霁故作无害,脸上露出欺骗性十足的笑,十分地瘆人,一双手故意用力地碰到黑狐的伤口,黑狐顿时疼得龇牙咧嘴。

邬月:滚啊!

宋葭葭只是转了个身,蹲下收拾洗漱的用具和给黑狐治疗的药品,刚把坛坛瓶瓶罐罐收好,再回头的时候,便看见黑狐张开嘴,血盆大口咬在了连霁的后脑勺上面,黑狐张大的嘴獠牙审慎,直接包下了连霁的半边后脑勺。

连霁那冰肌莹彻的脑门上,缓缓流下一道刺眼的血痕,顺着脸颊蜿蜒滴落。

连霁微笑道:“葭葭,你看,这种危险的粗活,这么一只粗鲁暴躁的妖奴,我说了还是我来吧?”

宋葭葭:“大哥你先别说了,你在流血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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药师和丹修给黑狐上药包扎好伤口之后,还开了内服的煎药。

宋葭葭实在是看不下去连霁和邬月互相伤害,便吩咐连霁去煎药。

连霁看起来不太乐意,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。

宋葭葭安抚道:“阿霁,你去把药交给侍人,让他们煎好药端过来就行。”

连霁还是第一次被宋葭葭主动唤了一声“阿霁”。

连霁怔了怔,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感,像是电流那般蹿过祂的心间。

连霁脸颊荡开薄晕,红晕从脸颊游到耳后根,连霁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身子像是浸泡入了热水之中,脸红耳赤,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,轻声道:“好,那我马上就回来,很快。”

宋葭葭哭笑不得。

这话说得邬月好像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,只要连霁不在,邬月就会会吃掉她似的。

宋葭葭吭哧吭哧地把受伤虚弱

燃蝉的黑狐抱起来,抱进自己的寝宫里的软床上面。

之前黑狐的待遇是和几只灵兽一样,被安置在了寝宫长廊之后的耳室。

“这几天我看你受伤可怜,才让你睡我的软床,以后等你伤好了就不行了。”

邬月对宋葭葭一直有分离焦虑症,只要宋葭葭不在,邬月就显得格外的狂躁易怒。

而邬月受伤之后则显得格外的脆弱,比起平时还要更加黏人。

眼看宋葭葭就要出去,白光显现,邬月立即化为人形,可怜兮兮地抓住宋葭葭的袖子,眼圈泛红,声音嘶哑地轻声说:“主人,你先别走,陪陪我。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,你信我一次好不好?”

宋葭葭莫名其妙地皱起眉:“什么事?”

邬月的喉结滚动,像是下定了决心,缓缓说道:“主人,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你会觉得很荒谬的事情,但我真的没有骗你,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

宋葭葭想了想,坐在床畔鼓励道:“你先说给我听听。”

邬月大着胆子仰起身子,双手试探着伸出来抱着宋葭葭的脖颈,修长的指尖骨节泛白,两人近得几乎耳鬓厮磨。

这个动作很是亲密,亲密得宋葭葭有些微的不适。

但宋葭葭实在好奇邬月口中的消息,专心致志地等着邬月说下去。

邬月凑近宋葭葭的耳畔,喉结艰涩地滚动,声音喑哑:“主人,你喜欢的这个云听白,今后会杀死你。”

宋葭葭瞳孔一缩。

她当然知道,她早就知道。

可男主邬月是如何未卜先知的?

宋葭葭愣愣地张大嘴巴,正准备发问,身后却有碗碟跌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音。

宋葭葭大惊失色,连忙转身,对上连霁冷凝的脸色。

而她还被邬月揽着脖颈,保持着如此亲密的动作。

连霁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葭葭,看不出喜怒。

宋葭葭霎时之间变觉得心慌和心虚起来,像只蚱蜢高高跳起来,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:“我,邬月,我们只是在商议事情……”

连霁眼神微凝滞,眸光微颤,抿着唇沉默了一会。

尽管连霁心底吃醋,却还是忍不住关切宋葭葭的安危,面色端肃,开口缓缓地问道:“邬月刚才说云听白要杀害葭葭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这件事竟然被连霁听见了?!

自己重生的事情非同小可,一旦外传,很多心思不正的人都会动歪念头,而他现在还尚未成长起来,应付不了那么多妖魔鬼怪。

就算他还是那个管辖妖族统御九王的妖皇,他重生的消息一旦被太多人知晓,恐怕也会被一些老怪物们顾忌,联手讨伐。

毕竟这修真界表面看似平静,其实内里暗流涌动。

当一个人虽然出众却无法强大到震慑众人,很有可能就成了一些老怪物的眼中钉。

邬月虽然无法摆脱兽性的冲动易怒,但他一介妖皇,绝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物。

燃蝉他愿意告知宋葭葭,是因为宋葭葭是他的毕生所爱,他的重生就是为了挽救惨死的宋葭葭。

但邬月绝不会让宋葭葭以外的人,得知自己重生的消息。

邬月心底一抖,脸色僵硬地冷冷道:“你听错了,没有的事情。”

连霁蹙起眉毛,眼底犹如淬满寒芒,却也没有再追问。

一时整间屋子陷入沉寂,宋葭葭如坐针毡,宋葭葭只能自己打破诡异的气氛,故意装傻,乐呵呵地打圆场:“刚才的药摔坏了,我再去喊侍人煎一份。”

宋葭葭焦头烂额地跑出内室,刚转了个拐角,脑袋就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。

胸肌平时放松时的状态是软的,宋葭葭其实也没被撞得有多疼。

但宋葭葭还是夸张地揉着额头,她挤眉弄眼地抬起头来,对上封华砚一张怒气冲冲的脸。

封华砚脸色阴沉,像是死对头来找宋葭葭算账那般,一副气势汹汹,来者不善的模样。

宋葭葭撇了撇嘴:“华子,你找我干什么?”

封华砚双手使劲地摁住宋葭葭,切齿拊心,就差咬牙捶胸了,他情绪激动地低吼道。

“你真的要嫁给云听白,成为他的道侣吗?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畜生!宋葭葭,我只告诉你一次,他会害死你,他会杀了你的!”

宋葭葭呆若木鸡,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。

为什么另一个男主封华砚也会知道这件事情?!

封华砚前几日因为云听白一直在场,又只能强忍着压抑愤怒,不能暴露他身为魔修的端倪,一直憋了很久的情绪。

封华砚一向内敛,哪怕再恨一个人或是再爱一个人他都不喜表露,深埋心底。

但封华砚如今却难掩情绪激动,竟然无比直接地开口问道。

“葭葭,难道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云听白吗?”

宋葭葭刚要张嘴说话,却蓦然想起来连霁和邬月就在她身后的内室。

她寝宫布设奢华,布局分为外殿和几间内室,虽然隔了两个拐角和一架屏风,但封华砚情绪激动,就他说话这大嗓门,恐怕连霁和邬月是听得到的。

宋葭葭目前的人设,理应还是个痴恋云听白的恶毒女配

可难道让她当着连霁的面,说她喜欢云听白?

不知怎么的,宋葭葭胸口有些闷窒,实在是张不了这个口。

封华砚如此犀利的问题,着实让宋葭葭沉默了一会,她才冷哼一声:“你什么档次,敢打听我的事。”

封华砚却被宋葭葭这个吊儿郎当的态度,彻底地激怒。

封华砚没了耐性,气急败坏地低吼道:“宋葭葭,我没有在和你玩笑!我是认真的!”

宋葭葭故意的插科打诨,显然让封华砚为此勃然大怒。

可宋葭葭真的不想当着连霁的面,说她喜欢云听白。

她不想让连霁误会自己。

宋葭葭心底无奈,长叹一声,

燃蝉含糊不清地开口:“华子啊,什么都问只会害了你。”

封华砚始终无法从宋葭葭的嘴里,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。

封华砚满脸痛苦和无奈,向来高傲的他眼眶微红:“葭葭,云听白那个仙尊根本算不得什么,我以后也会很厉害的。”

“从今以后,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,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,你再等等我好不好?就等一百年,很快的,我很快就会成为人上人,让你享尽一切荣华富贵。”

听着封华砚画大饼,宋葭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。

等他一百年?

“大哥,你说大话也别闪了舌头,还等你一百年呢,我是磕了药才升到金丹的,统共就只能活三百年。”

封华砚知道宋葭葭误会了自己,连忙急声解释:“葭葭,我并没有给你画饼,我不是那种说大话,只要我许诺了,就一定会做到。

随即封华砚为表决心,竟然发了一个心魔誓:“等我平步青云之后,一定会让你和我平起平坐,共享万人之上的尊荣富贵。”

“葭葭,我知道你是吃了药才勉强升到金丹,寿数有限。可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秘法,能够将两人的命格强行捆绑在一起,连接两人的痛感,甚至同生共死。”

封华砚的眼神蓦然变得温柔了不少,充满了向往。

“这样,我们就能够一起活得很久很久。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”

宋葭葭目瞪口呆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。

因为她知道封华砚今后会成为魔尊,所以他说什么一起共享万人之上的尊荣的承诺,绝对不是空话。

一向高傲自负的封华砚,竟然卑微地低下了他的头颅,颤声问道:“葭葭,你等我,好不好?”

“葭葭,你不要和云听白在一起,也不要搭理什么连霁邬月,好不好?”

之前领导千叮咛万嘱托,让她尽量维系剧情不要全面崩坏。

所以宋葭葭害怕自己现今若是断然拒绝,会刺激到封华砚。

毕竟难保封华砚受到刺激之后,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,让剧情更恐怖地全面崩坏。

宋葭葭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封华砚发了心魔誓,而连霁和邬月就在内室,自己的人设又是个痴恋云听白的恶毒女配。

而就在宋葭葭沉默的时候,内室的气温骤然降低了不少,连霁和邬月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,邬月甚至已经准备拖着重伤的身体冲出去。

宋葭葭脑子疯狂地转动着,在封华砚期待的目光中,用商量的语气开口:“华子啊,要不这样……”

“你追你的,别管他们。”

封华砚:“???”

眼看封华砚面有愠色,十分恼怒地就要开口,忽然一只纸鹤从窗边飞进来。

纸鹤传来宋温书和宁馥的声音。

宁馥的声音无比惊慌:“葭葭啊,你和琅烨仙尊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?!”

宋温书的

燃蝉声音听不出喜怒:“你过来主峰一趟,与我们共同商议一下你和仙尊殿下的事情。”

甚至还传出了云听白淡淡的声音:“我过去接她,很快便回来。”

什么?!

云听白要来找她?

而今纸鹤已到,恐怕云听白本尊下一秒就要杀到她的寝宫了。

宋葭葭急得额上生出虚汗,连忙拉着封华砚躲进自己的内室,急声叮嘱道:“云听白马上就到,我先应付一下他,我们的事情之后再说!”

封华砚本来欲言又止,还想说些什么,却对上了笑里藏刀的连霁,和面色不善的邬月。

封华砚咬牙切齿地寒声质问道:“宋葭葭,这究竟怎么回事?!”

宋葭葭连忙用手捂住封华砚的嘴:“嘘——我先应付一下云听白。”

“华子,你也不希望现在就失去灵墟峰的这份工作吧。”

封华砚现在尚还不能正面对上云听白,自然不想云听白知道他明目张胆地在挖云听白的墙角。

封华砚磨了磨后槽牙,含恨地点头。

宋葭葭又转过头去,对连霁和邬月叮嘱道:“云听白好歹是个仙尊,我可打不过他,也不敢惹恼他,你们若是懂得我的难处,就先别出声,让我应付他一下。”

邬月才被云听白打得半死,只能满脸憋屈地点头。

哪怕是云听白正面对上,连霁倒也丝毫不畏。

不过若是能多隐藏一会身份,说不定能帮止戈找到他想找的人。

连霁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葭葭,眸底闪过喜意。

宋葭葭曾经对云听白告白,连霁没少为此吃过醋。

可如今看着宋葭葭这副忙于应付的模样,连霁从很多方面的细节都能感觉到她似乎并不是真的喜欢云听白,而是一种骑虎难下,疲于奔命的的感觉。

宋葭葭连忙跑出内室,刚转过拐角,便看见云听白施施然地从大门走进内室:“葭葭,我已经向你的爹娘提亲了。”!